欧洲正在被逼向独立选择的十字路口

曾经强大过的国家,更可能再次强大?

 

从历史的角度观察一个国家的崛起路径,有一个被经验证明较为可靠的判断标准:如果一个国家或地区在过去曾经达到过强盛的巅峰,它未来再次崛起的概率往往高于那些从未强大的国家。这并不是绝对结论,而是一种基于历史演化的概率推断。

 

这点在今天判断“欧洲是否还能再强大”这个问题上显得尤为重要。相比于试图从未崛起过的地区中预测出未来新兴强国,分析欧洲这块曾长期引领世界的大陆是否具备再度复兴的土壤,可能更具有现实意义。

 

当然,这种历史视角并不意味着命运论。它只是指出:一个拥有辉煌历史的地区,往往拥有制度、文化、教育和科技等更完善的基础设施,在面临外部冲击时更容易激发出恢复性增长的潜力。这些潜能是否能够转化为现实,还取决于是否有足够的外部压力和内部觉醒。

 

一、欧洲在“美国时代”的沉沦

 

二战结束后,美国接管了西方世界的领导权,也由此奠定了欧洲长期“跟随者”的角色。从军事安全到金融制度、从技术体系到创新标准,欧洲越来越依赖美国,导致其自身战略自主性持续削弱。

 

更重要的是,欧洲也在精神气质上丧失了曾经那种直面世界终极挑战的雄心与荣誉感。曾经产生牛顿、爱因斯坦、康德、伽利略、伏尔泰等伟大思想家的这片大陆,如今变成了为美国科技和安全秩序“打补丁”的次级系统。

 

美国的科技资本可以豪赌火星移民计划、强攻通用人工智能、主导全球操作系统标准,而欧洲却在讨论如何避免能源短缺和养老金危机。这种“从前沿退居二线”的姿态,使欧洲丧失了人才吸引力和创新驱动力。

 

这种被动状态,本质上是欧洲在全球体系中变成了“士兵”,不再是“将帅”。士兵虽然重要,但无法决定战局方向。人才和制度的活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是否拥有战略制定权和问题定义权,而这恰恰是欧洲在过去几十年丢掉的。

 

二、三重冲击撕裂欧洲“温和依赖”的幻想

 

欧洲之所以正在被迫站上新的历史节点,是因为三股趋势力量正在同步冲击其既有秩序:

 

1. 美国战略收缩与安全抽身

 

美国已不再愿意承担全球警察角色,俄乌战争已经表明,美国提供安全保护的意愿和能力都在减弱。未来的北约可能更像是政治协调平台,而非实际军事支柱。

 

2. 美国对盟友的经济反噬式政策

 

从特朗普发起的关税战开始,美国已不再将欧盟视作“经济互补型盟友”,而是“高端产业竞争对手”。欧盟在汽车、医药、航空、能源等关键领域与美国高度重合,美国通过关税、补贴、供应链重构等方式正在挤压欧盟空间。

 

3. 欧盟自身结构性缺陷暴露

 

多年来依赖美国的保护伞,让欧盟未能形成真正有效的军事、安全和创新联合机制。对外高度依赖、对内妥协政治、低效治理、福利僵化、债务沉重,使欧洲在面对系统性冲击时缺乏快速应变能力。

 

这种内外夹击的结果就是:美国不仅不再带动欧洲,而且还要“下死手”剥离欧洲在全球产业链中原有的高附加值环节,以保住自身就业与制造业结构。这种战略性的“经济清洗”,可能是冷战后美欧关系最具破坏性的时刻。

 

三、被迫觉醒的欧洲 是否仍具再度强盛的潜能?

 

历史上的欧洲,其实就是一个不断被危机“逼出活路”的地区。从奥斯曼帝国封锁陆路贸易开始,到新航路开启、再到殖民体系构建与民族国家形成,每一次的“转型”,几乎都伴随着巨大的外部压力。

 

今天的欧洲是否仍有“危机转化为动力”的能力?答案仍未盖棺,但已有迹象值得关注:

 

安全认知觉醒:俄乌冲突催生了德国军事政策百年来最激进的转变,欧盟史无前例地推出联合军援计划。曾经对战争与军备极度敏感的欧洲,开始出现安全自主性的制度构建。

 

经济政策调整:面对特朗普可能加征的50%关税,欧盟已在谋求关税反制与产业补贴保护。这是欧盟自2008年后,首次真正以统一立场应对全球化秩序的破裂。

 

技术路径再思考:尽管欧洲在人工智能、半导体等领域落后中美,但在可持续能源、生物制药、材料科学、核聚变等方面仍保有优势。如果能形成系统性整合,有可能重新找回技术体系的“第二轨道”。

 

四、欧盟能否作为一个整体完成结构性重启?

 

尽管英国脱欧带来了结构性裂缝,但欧盟内部依然拥有巨大的整合潜能。尤其是德法英三国在各自领域中的比较优势,如果能形成协同结构,将大幅提升欧盟整体系统性竞争力:

 

德国:职业精神与制造基石

 

德国教育制度重视基础科学和职业训练,使其成为全球最具“可靠性”的工业体系。其工程技术传统,是欧盟制度可信性的源泉。

 

法国:制度创造力与外交张力

 

法国有较强的思想塑造能力和制度出口能力,在政治理论、治理创新、欧盟协调等方面具有主导话语权。

 

英国:金融与战略灵活性

 

尽管脱欧,但英国在金融系统、高等教育、军事情报领域依然与欧盟高度互通,极有可能在未来扮演欧盟的“外部支点”。

 

当然,欧盟要完成这种结构性重启,还需解决两个核心问题:第一,是内部政治效率的提升;第二,是战略共同体意识的重建。缺乏有效行动机制与共同外部目标,将使欧盟难以迈向“强国联合体”的新形态。

 

五、未来的全球秩序 欧洲将是变量还是常量?

 

如果美国加速战略内缩,中国持续保持全球产业引力,全球政治与经济重心正逐步从“单极稳定”向“多极波动”过渡。这个过渡期最大的变量,不是中美之间的对抗是否升级,而是“欧洲是否崛起成为第三支柱”。

 

一个强势的欧洲,能够在中美之间发挥平衡作用,重建多边秩序;一个失速的欧洲,则可能在未来的全球规则构建中彻底边缘化,沦为中美之间的“附属利益分摊者”。

 

因此,欧洲不是有没有机会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勇气和能力重新定义自身角色的问题。如果历史真的能提供一些启发,那它会告诉我们:真正强大的文明,都是被逼出来的。